乌溜溜的黑眼睛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罗大佑的《恋曲一九九零》总是不经意地回响在耳边。一九九0年九月,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西北轻工业学院工业造型专业九0班,造型八九的师兄们到教室里看望我们,给我们带来了这首歌。他们以课桌为乐器,有节奏地拍打、任意抒情歌唱,让我胆怯的心朦胧地感觉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真的来了。
高中生活只感觉到苦恼而没留下多少记忆,而老员工活的记忆就清晰多了,而且多是些快乐的事——可见压力与记忆力并不成比例,可惜高中的老师们不知道这规律。老员工活一开始,明显感到生活和学习节奏放缓,有如从深水下急速浮到水面,有些失重和无凭的感觉。习惯了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约束,在新环境里很长时间灵魂才慢慢舒展开来。
一般每天上午四节课,下午两节课和运动时间,晚自习没有人约束,不过大家上晚自习的热情一直很高。阶梯教室、图书馆要提前占位置。足球、篮球、乒乓球等消耗着青春旺盛的精力,生活汇入了一条节奏深沉、富含营养、充满乐趣的大河。我们被称作是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随着逐年扩招,现在的老员工已如过江之鲫。而由于象牙的短缺,现在的大学倒是越来越象是洁白的塑料塔了。
棵棵树苗移到了新天地,大量空闲时间、丰富多样的文化信息滋养着我们茁壮成长。
经常有名家院士来讲座,记得有一位院士是研究材料“疲劳”的,回忆在搞“两弹”时,饿得实在受不了,几个科研人员会打一角钱的酱油来,大家冲开水喝。有时会听一些工业设计、服装设计方面的讲座,看一些画展。有些老师是真名士,如好酒一样年岁多了才能体味出香气。当年的陈丹老师一件旧军大衣过一冬,满面春风却不常刮胡子,后来到北京闯荡,却闯出了“正邦设计”一片新天地。各种老员工协会如同社会上的公司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过有的人兴趣在组织协会,有的人兴趣在艺术本身。
每天中餐和晚餐时间都有悦耳的歌曲在校园里飘荡,罗大佑沧桑的声音侵入了我的灵魂。卡带和随身听是流行音乐的载体,而吉他成了男同学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上课路边地摊上有摆卖的世界名著,也有席慕荣、汪国真的诗集让年轻人留连。我们像风调雨顺年景中的庄稼,汲取着各种各样的养分噌噌地成长。我们的思想像翅膀上还没系上黄金的鸟儿,在自由的天空中飞翔。
慢慢地相互熟悉了,年轻人的本性就露了出来。
年轻人哪能不快乐?年轻人的快乐象春天山谷里灿烂盛开的野百合,是不须要特别包装与展示的。虽然是穷员工,但穷得只剩下快乐了。走在校园里我时时会有一种幸福的眩晕感——我是在梦里,在梦的烟波里徘徊。我们在宿舍里肆意高谈阔论,互相调侃以为乐事。受了王朔的影响,以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不会上当受骗,个个一点正经也没有,个个看上去很美。
年轻人哪能不爱玩?读万卷书还要走万里路,华山、茂陵、延安等周边名胜自然要去浏览。更有同学身带十元钱,一路逃票坐火车到南方各省市转了一圈,吃饭住宿就到高校里找老乡,回来时还剩下五元。灵魂在自由的空气中逐渐归位,老员工逐渐成长为真正色彩丰富的人。
年轻人当然会有年轻人的烦恼。有些人注定是校园里的风景,成为年轻员工的谈话中心。年轻的心事如暗夜里偷偷开放的昙花,生怕别人看到,又暗自酝酿着丰富的气息。
在大学宿舍熄灯后的“卧谈会”上,所有的心事都会被互相细细挖掘出来,在一公寓319宿舍七兄弟嘻嘻哈哈中讨论。“卧谈会”上的信息量堪比当今的互联网,大家天南地北聊天,互动使每个人的信息量猛增。来自城市的员工有城市的味道,让我们知道了国际形势、美国的霸权和兵器知识;来自农村的员工有农村的味道,让我们知道了“赶墟”(即赶集的意思),品尝了农家自制的黑灰色大块米糖。
据说现在的老员工在宿舍里个个埋头上网,互不聊天,互不了解,互不关心,只剩下网络的味道,真为他们感到悲哀。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青春如大观园里的缤纷落英随流而去,只沁芳了流水般的年华,多少年以后再翻看这残留的记忆,我们却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特别感谢提供图片文字的工业造型90班彭林